2010/09/04

故乡(四)

1、炎热的夏天里,我喜欢爬上一种叫做臭李子树的浓密枝叶里。这种树一般长在江边,结的果实就叫臭李子。吃在嘴里,感觉很像枣和葡萄的混合体,如果吃多了,舌头会变成黑色,看起来很恐怖的样子。我喜欢吐出黑色的舌头吓唬女生。

2、有时在树干上会发现一种黑色的大甲虫,我一般会很小心的把它捉住,然后用针在它的肩膀上穿一个孔,用线穿了像放风筝一样放着玩。如果觉得热了,还可以用细树枝从甲虫的腹部穿上去,甲虫一般都会拼命的扇动翅膀想要飞走,我把树枝拿在手里,用我的甲虫风扇来扇凉。

3、校园的花坛里,到处都是不知名的花花草草,也招惹来了大量的蜜蜂。尽管蜜蜂会蜇人,但是我还是有办法把它的刺拔去。首先用作业本上撕下的纸叠成一个小夹子,用它来把蜜蜂夹住。这时候蜜蜂都会拼命挣扎(只要没有被夹死),屁股也会扭来扭去,想要蜇人。我在自己的背心上吐一口吐沫,把背心弄湿一小片,然后让蜜蜂的屁股靠近我的背心,蜜蜂会很快的把毒针刺入我的背心,我只要轻轻一拉,蜜蜂的刺就留在了背心上。被拔掉毒针的蜜蜂变得一点威胁性都没有,我把它放在手心里,像女生炫耀自己的胆大。

4、在一个雪花飘舞的夜里,小舅舅来到了故乡。他在关里与人打架,用一把雨伞刺瞎了一位老大的一只眼睛。我把他当作我的梁山英雄,尽管他是来关外避难的。舅舅教会我如何耍皮带,他经常把很多玻璃罐头瓶倒扣在门口的障子(东北话栅栏的意思)上,然后耍起皮带,用飞舞的金属皮带扣准确的打碎所有的罐头瓶。

5、天气变得暖和的时候,我经常跟小伙伴们去故乡的军营去玩,那里的单杠和双杠高得让我们需要爬着才能上去。有一次我和一个小女孩懵懵懂懂的走进了他们的营房,聚集了一大伙年轻人的地方气氛果然非常热烈,有两个年轻的战士正在练习交谊舞,他们非得教我们俩一块跳,当我抓着那个小姑娘的手跟着他们的节奏走起舞步的时候,所有的战士都围了过来,先是短暂的沉默,然后就是一片欢呼声。多年以后回忆起这个场景,我就想起阿瑟・查普曼的诗:那里的握手比较有力,那里的笑容比较长久,那就是西部开始的地方。也许那个营房就是这些年轻战士梦想开始的地方。

6、夏天就要来了,我也变得莫名烦躁起来。大人们每天都会围坐在电视前看电视新闻,电视画面里,很多跟附近营房里一样年轻的战士坐在军车里开进了北京。接下来的几天里,每天都可以在电视上看到燃烧的路障、砸毁的军车和被打死的战士的尸体。有一个电视画面直到现在依然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,有一个战士被打的肠子都流了出来,然后又被人浇了汽油烧的黑乎乎的,但是至死他都紧紧握着手里的枪。我问爸爸为什么他不开枪自卫,爸爸说也许他接到的命令就是维持秩序,不许开枪,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。我只知道,这个社会对年轻人是这么的残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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